那一年,我15岁,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尾巴,生活的常态是学校里的乖乖女,家里的战士,没有敌人,就不断和自己作战,和家人作战。
父亲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于是母亲就成了我的主要作战对象。战斗的方法非常单调,就是在饭桌上将筷子一摔,说,怎么又烧这个难吃的菜!然后很委屈的走开,以绝食告终。那时侯我特别羡慕我们班的几个住校生,因为他们可以拿着饭碗和饭票在食堂吃饭,这在我的眼里意味着独立。
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一个初中毕业上了师范的密友来找我玩,她非常神秘地掏出一本书《安妮·弗兰克的日记》,说,“借你看吧!”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不能清晰地记起那本书里的情节,留在脑中最深刻的是这样两个事实:一是安妮是个有理想的女孩子;二是安妮和当时的我一样大而且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男朋友。仅发现这两个事实就足以使我兴奋不已,于是我忘记了国籍和时代的差异,一心想象我和安妮是那么那么地相似,于是在那个“挑灯夜读”的深夜,我翻出了日记本,很郑重地写下两行字:我和安妮一样,要立志做一名作家或者新闻记者,我不要像妈妈一样,一辈子碌碌无为,然后在这句话的后面打上几个巨大的惊叹号。
在那一年,我第一次接到男孩子的情书,对方与安妮的男友一样,是一个18岁的高三男孩。他递给我一本厚厚的日记,里面写满了升学的压力和对我的爱恋。第一次接到那么厚重的东西,感觉与其是快乐,更不如说是茫然,我分不清楚自己的情感,不知道是一种喜爱,还是从中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于是我的心中仿佛装满了秘密,沉甸甸的。
那一年的生日那个男孩子给我举办了一个PARTY,出发的时候我非常犹豫,但想到安妮的爱情故事就去了,他请了他们班的好几个男孩子,我一下子很不自在,有一种秘密被公之于众的感觉。
更糟糕的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被母亲知道了,在一次午餐的时候,她旁敲侧击的警告我不要早恋,我很心虚地埋头吃饭,不敢抱怨饭菜的好坏。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场所谓的恋爱只不过是一种心情的萌动罢了,在我们那个保守的小城里,我们只不过是在学校里见面了双方都会装做互不相识但不自觉会面红耳赤,不在学校的时候却偶而可以说一说话而已。最可笑的是,我们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面,每一次所谓的约会都有一大群人的陪伴。
时光终于到了7月,他考完了试,考得不太理想,只上了一个不起眼的学校。就在他外出读书前的一天,他突然和他的一个铁哥们登门拜访,在母亲的敏锐目光下,他们坐了几分钟就匆匆逃走。而当他们前脚走,妈妈就对我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强力轰炸。总之,这场轰炸以我大哭一场而告终。
学依然要好好上,学习的目标依然是要考大学,那个男孩子走了以后,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轻松而又明确起来。
又一个生日到了,我突然收到那个男孩来自远方的贺卡,那是分别半年以来的第一封信,我有点紧张的打开,却发现贺卡上只简单的写着生日快乐,一阵失望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我深深感觉到失望的背后是一种不可逾越的陌生!
那次之后我似乎突然之间成熟起来,很认真的给自己班里的男生回信说,请好好学习!
后来有一天母亲下班回家,突然笑眯眯地与我说,“今天在办公室里偶然想到,你已经很长时间没和我闹别扭了,于是特别高兴,我想,我的女儿真长大了!”看着母亲微笑的样子,我的心突然很酸很酸。那个夜晚我第一次失眠,最后抱着认为母亲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感觉沉沉睡去。
再后来的日子似乎没有什么可说,上大学,读研究生,一切顺理成章。10年仿佛就这样一眨眼过去了,在我25岁的那年,我成了一名新闻记者。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生活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安妮可以安息了,因为我替她圆了梦!